第(2/3)页 他将那画慢慢吹干,妥当地卷起收好,然后在魏明如的搀扶下离开了书墨轩。祖孙二人上了马车,马车很快驶远。 隐素站在原地,拳头紧了又松,松了又紧。 许久之后,她才渐渐平复心情。 这一间书房明明就在书轩之中,却仿佛与世隔开。满墙的书柜墨香四溢,一应布置简单而厚重。 紫檀木的书桌,雕花的椅子,还有那画着山川景物的四扇屏风,无一不彰显着书香之地的雅致。 可能是她盯着那书柜看得久了,居然看出了花来。 没错。 确实是花。 书柜中间书籍的摆放形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。 她心下微动之时,王掌柜进来。到底是别人的书房,她一个外人确实不便久留。她向王掌柜道了谢,满腹心事地离开。 书柜后面的暗室之中,芝兰玉树的男人眸色清明,眼神微动之时,仿若映出天光云影美不胜收。 良久,他垂眸一笑。 谁让他有一个聪明的娘子,看来用不了多久,他所有的秘密都会无所遁形。 …… 隐素回到伯府后没多久,盛国公府的谢礼和作画的资费就送到了。谢礼十分丰厚,作画的资费则是一百两银子。 秦氏忙问女儿这是怎么回事,等了解事情的经过之后连连感慨。一是感慨盛国公府礼数多且重,二是感慨自家闺女有出息,随便作个画都得能这老些银子。 她喜滋滋地收着东西,笑得合不拢嘴。 猛不丁听到女儿问,“娘,你还记得不记得阿奶叫什么名字?” “你阿奶叫…” 秦氏答不上来,邻居们都称婆婆为傅家的,婆婆的墓碑上也只刻着叶氏二字,至于婆婆叫什么她还真不知道。 她转头去问傅荣,傅荣茫然摇头。 “你阿奶不是陲城人,听你阿爷说阿奶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。当时你阿爷不愿继承家业磨豆腐,学着人外出闯荡,因而结识了你阿奶,这才把她带到了陲城。” 父亲带母亲回陲城时,他已经出生。 小时候有人都说他不是傅家的孩子,父亲便去找那说闲话的人理论,把那人打得半月下不了床,此后再没人敢乱嚼舌根。 他记得父亲对母亲有为敬重,母亲说什么是什么,父亲不曾有过一句反驳之辞。唯有一事上父亲同母亲争执过,那就是父亲想教他习武,母亲一直不愿。 父亲客死他乡的那一年,母亲不远千里去收尸,不仅带回了父亲的遗骸,还抱回了丝娘。长兄如父,后来听到有人说丝娘不是傅家的孩子时,他和父亲的做法一样,逮着那嚼舌根的人一顿猛揍,直到无人敢再乱说。 秦氏最是记着婆婆的好,因为婆婆明知她出身见不得光,却从来不多问一句。哪怕她初嫁人时手忙脚乱,笨手笨脚,婆婆也从未露出过嫌弃之色。 “你阿奶是极好的人,行事干脆有见识。人人都说你缺了魂,就算是养大了也是个傻的。她不信,带着你在寺中一住就是那么多年。哪怕是过了这么多年,我总觉得她不是一般人。” 隐素心头一涩,眼眶跟着一红。 没有人知道阿奶叫什么名字,哪怕是至亲。 原来世间再无叶红衣,有的只有叶氏。 阿奶不希望别人找到她,也不希望别人知道她是谁。她就那样隐入尘世平淡,至死身边都无人知晓她的来历。 “素素,你怎么了?”秦氏问。 “没什么。”隐素低头,“我只是…突然想阿奶了。” 阿奶瞒了一辈子的秘密,她该说出来吗? 如若不知道也还罢了,可她亲眼所见亲耳所听,那么令人如鲠在喉的所谓深情,那么让人欲吐之而后快的恶心孝顺。 如果阿奶知道这些,又该如何? 一夜辗转,思量未果。 秦氏见她情绪低落,低声安慰。 “你祖母在世之时最是疼爱你,你如今不仅清明了,还这么聪明,行事作风也有几分像她,想必她在九泉之下也瞑目了。” 人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,瞑目不瞑目的都已经看不到了。 怪不得祖母说不值。 确实不值啊。 所以当年才会义无反顾地离开,至死都不愿回来。哪怕是抛弃荣华富贵,华服换成荆裙依然不后悔。 她没想到会很快和盛国公再见,当她的马车被盛国公府的下人拦停,拦车之人说自家主子要见她时,她只得无比讽刺。 盛国公约她见面的地方还是书墨轩,但是这一次还有魏明如陪同。魏明如还是一身的红衣,艳丽如火。 若不知情由,倒也不觉得有什么。如今知道真相,再看魏明如这身打扮,如何不让她更多了几分厌恶。 王掌柜将她领进来之后,又命人送了茶水点心进来,低声对她说了一句若有事就高声呼喊的话,然后恭敬地退了出去。 盛国公坐着,依旧看着窗外盛开的石榴花,周身都围绕着哀伤忧思的气息,面色越发的疲惫苍老。 曾经的伉俪情深,如今全是唏嘘。 四十载春秋恰似繁华落寞之间的一场梦,几多爱恨几多惆怅。如果祖母看到他这个样子,不知会是何等心情。 魏明如上前,以几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:“傅姑娘,我祖父年事已高,身体也不是很好。等会他如果让你做什么,你照做便是。你放心,我不会亏待你的,一应资费都不会少。” “好说。” 两人再无言语,一室沉默。 不知过了多久,盛国公终于开口。 “昨日得了姑娘的画,我心中十分欢喜。一别四十载,我那夫人算起来也已垂暮之人。我多年寻她未果,若有她现在的画像为依据,应该能事半功倍。不知姑娘可能画出她如今的样子?” 隐素看着他,他的目光确实很真诚,他眼底的怀念亦是真切。这么一个深情的老人,本应令人十分尊重。 第(2/3)页